鱼水之情,节俭之风
我在父亲的老相册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几个中年男人将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抱在怀里,脸上是淳朴而又灿烂的笑容。
父亲指着照片中间戴着斗笠的男人说:“那是你爷爷。”
于是我的思绪跟随父亲飘到了20世纪60年代的华家湖边,那是父亲小时候定居的地方,依山傍水,风景秀美,在湖的最东边,有一座巨大的水库。
捕到大鱼的那年,父亲刚满十岁,正是生性贪玩的孩童年纪。可家里贫穷,身为长子的他不得不担起许多担子:放学回到家,把书包一扔,便要去地里做农活,帮忙搜罗今天捕上来的鱼。在这之后,还要忙活着做好一家子人的晚饭。等吃了饭,他才有时间去做学校留下来的功课。而到了第二天一早,又要早早地爬起来准备早饭,最后再飞奔去几里外的学校。
父亲在描述这些画面的时候,脸上是带着笑的——那笑容真诚而朴实,我似乎能从这笑里,看到当年那个少年人的影子,看到几十年前那个贫穷却又美好的小渔村。
他说:“傍水而居的人,最离不开的食物就是鱼。”
鲤鱼、花鲢、鸽鱼……大的、小的;肉嫩的、肉柴的;刺多的、刺少的,父亲聊起鱼时总是滔滔不绝,每种鱼的烹饪方法,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直到如今,父亲已过花甲之年,却依然对这一口鱼肉赞不绝口。
听着父亲的描述,脑子里全是那红烧鲤鱼、清蒸鲈鱼、松鼠鳜鱼、剁椒鱼头。一个个色泽饱满,香气四溢,肉质鲜美,汤汁浓厚——想到这儿,我的口水就忍不住要流下来了。
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,打趣我是只馋猫。“那个年代,哪里有现在那么多种类的调味品,我们吃鱼,都是清蒸或炖汤,加上少许的盐来提味,有时候连葱姜都没得放咯,味道腥得很!”父亲嘬了口茶,指了指照片上那条大鱼。
“你爷爷他们捕到那条大鱼的时候,家里已经好久没吃肉了,一家五口人都死死地盯着它,恨不得一口吞了。可你爷爷死活不让,硬生生把咱们家分得的那部分,又拆成半个月才吃完的份,怕鱼肉坏了,就做成咸鱼,还能再吃很久。”
我有些不解:“住在湖边,不应该可以吃鱼吃到饱吗?为何还要这么省呢?”
“你爷爷他啊,是个崇尚节俭的人。”他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中爷爷的脸,若有所思道,“家里的东西能省就省,能分两顿吃的粮食绝不在一顿吃完。工具物件之类,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曾换过。”
想起父亲屋里放着的陈旧的老家具,想起他那不舍得扔掉的衣服与鞋子,想起他教导我吃饭要把每一粒米扒干净的样子,我能清楚地感觉到,似乎有什么东西如涓涓细流,从爷爷流向父亲,而后又流向我。
爷爷去世得早,我与他素未谋面,可从这一张老照片中,我却真实地看到了那个老渔民淳朴的面庞与身影,并从父亲的话语中,领略到那股节俭之风。
爷爷教导父亲,父亲再教导我,让节俭之风源远流长,代代相传。而在将来,我也一定会将这品质教导给下一代,让这细水长流,滋润百年。
军旅之情,坚韧之风
“笑得开心点!把锦旗再举高些!一、二、三,茄子!”
相机里的图像定格在我们一家的合照中——父亲笑得合不拢嘴,而他手中的锦旗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:“致敬退伍军人”。
那天之后,我们家的门框上多了一个金字招牌——“光荣之家”。
父亲对此深感自豪,每次回家之前,总要抬头看一看这亮眼的招牌,才心满意足地进门。
20世纪70年代,父亲正在上高中,却被奶奶告知,家里没有足够的钱供他继续上学。不愿接受现实的父亲一怒之下,选择了离家当兵,成为一名军人。
“刚入伍的时候,老兵都管我们叫新兵蛋子!队里的规矩多,内务整理、出操训练等等,有一点做得不对,都是要受罚的。”父亲说,“那时候可后悔了,后悔自己一气之下离开了家,每到夜里,睡在大通铺里,想想一天的劳累,想想远在千里的家乡,有时候都忍不住落泪。”
想起刚到大学时候的自己,我赞同地点了点头。
“可你爸爸我不是那种见了困难就放弃的人,即使再苦再累,自己选择的路我也要坚持下去,也要把这个兵当好!”因为能力优秀,父亲被选为了班长,每天带着其他新兵出操、训练、吃饭,到了晚上,他们一起唱着军歌,一起休息。
父亲当兵时拍摄的照片
“等我被调到铁道兵部队时,才知道新兵连并不是最苦的。”从新兵连出来后,父亲成了一名铁道兵,“我记得有一次我在工作时,一辆火车从远方呼啸而过。那是一个提前发车的火车,而我浑然不知,工作用的车子仍然横在铁路中间,坡下的战友们大喊着‘小郭快闪开!’,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对,可火车越开越近。我来不及思考太多,一下子跳进工作车的驾驶舱里,手里不停地冒汗,根本不知道怎么操作。”
千钧一发之际,父亲驾驶着车子冲下山坡,身后便是呼啸而过的火车。
想想那触目惊心的场景,我倒吸了一口凉气。心里油然而生的敬意充斥着胸腔,我从没像如今这样佩服过父亲身上的坚韧。那股为了国家与人民,不怕困难,勇于牺牲的坚韧。直到此刻我才明白,什么叫“即使脱下了军装,也永远都是军人”,因为即使脱下军装,身为军人的坚韧品质也会留存下来,代代相传。
我无法忘记父亲身为军人的坚韧,如今的我每每遇到困难时,也都会从父亲身上汲取力量,学着变得坚韧起来,顽强地斗争到底。
(撰稿: 郭铧钖)